再见《人间失格》

Posted on May 26, 2025

几年前第一次读到这本书时,整体是非常压抑的沉重感,作者通过主角大庭叶藏的讲述,展现了一个难以融入世界,身陷孤独的灵魂。叶藏从小就感到自己与周围格格不入,他试图以各种面具掩盖真实的自我,却始终无法摆脱内心的孤独和恐惧。这种强烈的孤立感贯穿了整部小说,也使得作品本身充满了无奈与绝望的氛围。

太宰治的写作风格直白且坦率,经常通过第一人称将情绪直接抛向读者,常见的有两个译本,烨伊版和杨伟版,我个人更喜欢烨伊的译文,比起杨伟版语句更加有力,更像叶藏会说的话,将崩溃用最平静的话语说出来。 大庭叶藏的成长经历贯穿整本小说,讲述了叶藏一步步失去与人类社会的连接。他从小生活在富裕家庭,他无法理解父亲的权威、家族的秩序、社会的规则,于是从小便学会了用滑稽与讨好来维持表面的和谐。他不是真的在生活,只是在扮演“人”这一角色。

“我最大的不幸就是缺少拒绝的能力。”是的,是的,他的性格中有一种特殊的“温柔”——不是主动给予安慰的那种体贴,而是一种不具威胁、不带压迫感的柔软。从不表达自己的需求,也不对他人构成危害。正是这种“过度的无害感”,让他显得特别容易亲近,尤其对女性而言。他不会拒绝,也不设防,这使得他在感情中显得温和、敏感、充满依赖感,常让人产生“可以照顾他”的错觉。甚至于死时,他都没有直视内心的怯弱,只是推却于人世间的黑暗。 太宰治笔下的叶藏每段感情都短暂且带有悲剧色彩,某种程度上也是映射了他本人的感情经历。他与堀木一起生活时沉迷酒精和虚无主义,在浅草遇见一名女子,两人尝试双双投河自尽,女子死亡,他被救起。在后来的生活中,他和另一位寡妇生活了一段时间,尝试过稳定,但最终因为酗酒和精神问题逐渐走向崩溃。每段关系中,他都不是主导者,更多是被裹挟、被动接受,但同时也给了对方情感的回应。这种情感的双向性,使得他既是受害者也是共谋者。被动性接受一切反而是叶藏最大的悲剧。

叶藏不健康的温柔是一种回避冲突、丧失自我边界的表现。叶藏的人际关系本质上是建立在“不要伤害别人”的前提下,但他对他人好,是因为不敢表达拒绝,也没有能力承担关系的责任。这种“令人怜惜的温柔”在现实中并不罕见,但也正是他人格崩塌的重要因素之一。常子,静子,良子,其实叶藏谁也没有真正爱过,叶藏的“爱”从来都只是想从他们哪里获得救赎罢了。他喜欢的只是彼此相处时的那种感觉,只是对那种感觉的上瘾。这样看叶藏其实是一个自私的人。

“在我一直过着地狱般生活的这个所渭“人”的世界里,这或是唯一可以视为真理的一句话。 只是一切都将逝去。今年我才将满二十七岁。因为头发花白的缘故,人们大都认为我已经四十有余。”

叶藏的悲剧不只是所谓的交友不慎,也并非酗酒,吸毒,而是那种怯懦。太宰治说的人间失格并非受到打击后的失格,这种失格不是一瞬间的,而是叶藏从童年时期一步步堆陷出的无声坍塌。